拾千斗酒

哨兵向导设定，预计中长篇。

CP：主线影日、岩及，带全员。

本章爆了5k字…主要是影日

序章·01·02·03·0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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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天前。

 

“影山，啊，又是你赢了！”

大清早的乌野宿舍区传出响亮的喊声，其他队员在各自的房间里伸懒腰的伸懒腰、赖床的赖床，早就已经习惯把它当做起床号了——当然，某种程度上，这个习惯也是本月才被他们重新捡回来的。

 

“你一个才恢复的伤员用不着连起床都跟我比赛吧。”

“不许叫我伤员！”

影山坐在他们的宿舍门口穿鞋子，顺便把日向的鞋底仔仔细细地垫好。哨兵五感发达，每个人有不同的敏感点，日向就很在意脚底的触感，而他偏偏又不擅长精细活。不知什么时候起，这件事就被划归进影山的日常任务，且再也没有被踢出去过。

 

日向自然穿上他递过来的鞋子，咕哝道：“这一年就没有长过啊。”

影山动作一顿。他意识到自己刚刚递给日向的是一年前的旧鞋——是日向曾经的，“遗物”。

“走了呆子。先说好不许多跑！”他打开门，用凶巴巴的语调隐藏自己突如其来的怪异感。

 

清晨空气极佳，路上还遇见写生的谷地，看到他俩一起，她的喜悦之情简直溢于言表。等到第二次经过谷地的画架时，他们发现画上的内容已经变成了2个少年并肩奔跑。

“我想秋季宣传可以用这张呢。”

“诶？这个每年不都是大王和牛岛前辈吗？”

“啊……”谷地告诉一年未归因而各种脱节的日向：“及川前辈似乎今年婉拒了，说自己是已结合向导，不想再干这种，呃，‘抛头露面出卖色相’的事。”

 

“……”日向当场愣住。

“呆子你怎么了？”

“影山。”日向一格一格地扭过头：“及川前辈，结合了？！”

“你不是京谷前辈找回来的吗？”影山十分疑惑：“明明是青城的哨兵，他没说吗？”

“没有！影山你是笨蛋吗，狂犬一直是在支队外围单独执行任务的啊！他也半年没回来了。”

虽然早已被大家承认为同僚，但京谷贤太郎尚未获得正式登记。不过他存在感实在太高，总让人忽略他有些尴尬的编外队员身份。找回日向，算京谷立了一件大功，以及川作为主将的责任感，应该会很快给他申请到编制吧。

 

日向理顺逻辑，转而问，“所以及川前辈和谁在一起了？”

“你傻了吗，不是岩泉前辈还能是谁啊。”

“是哦。”

“半年前的事。他们的结合申请老早批下来了，但之前没有空。”见日向一副八卦没听够的样子，影山便补充了一些他错过的细节：“岩泉前辈说了，等他们从一线退役再领证，现在先哨向结合，内部范围知道也就够了。”

“好棒！”日向很为他们高兴：“青城的主将和Ace在一起了啊！”

“是啊，”影山忿忿：“秀恩爱秀到我烦了才结合，讨厌的前辈。”

 

日向心情于是愈加高涨，他哼着莫名其妙的自创歌，伸出右手。影山愣了几秒，有些别扭地牵住他的手，告别谷地向营地而去。

手热热的，手指团在自己手里，略显粗粝的茧划过掌纹，阔别已久又无比熟悉。

 

影山的思路跑偏到了天涯海角，也就不再说话。日向察觉到了他在开小差，便偏过头，盯着他的侧脸看。

十分钟后，影山才有所意识：“你在看什么啊呆子？”

“看你啊，”日向坦坦荡荡：“影山君，你长高了多少？”

影山装作轻描淡写地回答：“3cm。”

“可恶你居然抢跑！”

“你没长吗？”

“可恶啊啊啊啊啊啊！”

 

吵闹间，他们到达了训练室。今天的日程安排两人仍然彻底分开，一个复健，一个体能训练。和从前各种搭档训练的菜单完全不同。

影山没有像日向料想的那样和他继续争吵，而是把他送进复健室，倚在门框上看了一圈，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日向并不收回目光，继续注视少年向导在逆光中颇为模糊的背影。他非常清楚，自己的搭档是一个把心事都写在脸上的人，再装作无事，也总会露出马脚。

更何况他知道影山根本不愿意瞒他。

 

“影山！”

黑发少年站定，转身就是一个凌厉的眼刀飞过来：“哈？干什么！”

 

“晚上。”日向努力把自己的口气调成不经意：“晚上！我等你回来！”

 

这听上去没头没尾，不过对方应该是明白他的意思的。

现在他们俩的训练菜单差异太大，影山回宿舍时日向都已经遵从医嘱早睡了。如果他们要谈谈，那就得在睡前硬挤出时间，影山要早归，日向相应的要晚睡。这又牵涉到影山最好别去加练，日向要提前洗好澡……等等诸多问题。

 

以他们的默契，这些生活细节并不需要一一拎出来确认。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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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山到宿舍时天色不早，他按下门把，先深呼吸顺气。

他的心情很矛盾。一方面，他对“谈谈”极其抗拒；然而实际上，他不能控制地下了训练就以冲刺跑的速度回宿舍，为此还被月岛冷嘲热讽了一番。

他有点生气地顶门。门把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自觉弹开一段缝隙，里头黄澄澄的灯光在影山脸上画了条粗杠，好像在说“再不进去就切了你”。影山只能抬脚跨过门槛。

 

“影山！你回来啦！”

影山一口气顿时吊在嗓子里。

 

3月20日，春，气温13℃，影山飞雄体感温度直线上升至43℃，又大幅下降至-13℃。小个子的橙发少年从套间的吧台椅上跳下，落地微微一晃。从生死线上回来的身体即使属于天生强健的哨兵体质，恢复也需要时间，早几年穿惯的家居打扮——宽大T恤短裤，套在此刻的他身上就和面口袋差不多，愈发衬得少年脊背瘦削，脸色苍白，缺乏生气。

他就像一个旧时光里出来的虚假幻象，正打着哈欠游到影山面前。影山禁不住伸出手去，想碰触他，想确认他……

 

顶灯被摁亮，一道强光突起，冲掉了幻觉般的氛围，也惊醒了呆立的影山。

 

日向过来随手帮影山脱下外套：“菅前辈说要做的表格，本周交，快点写，在桌子上；你的衣服太潮啦，挂椅背上。还有，快去洗澡。”

“噢。”很好，这么生活化的对白，肯定不是什么幻觉。

“快去啊笨蛋山，我等你啦。”

“……”

 

影山飞快地抹脸逃进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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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晚上会发生的事情，他们心里多少有数。

 

这时候他俩已经坐到各自的床上了。乌野宿舍条件自然比不上一人一间的其他支队，也比不上青城著名搭档共住的特权大房间，摆上两张床后就更显狭窄，还需要辛苦主将甄别谁和谁做室友不会掀翻房顶。

影山从进乌野的第一天起就没有换过宿舍，包括最初和日向天天吵架（泽村判断失误）的轻狂岁月，自然也包括去年……

 

日向大概也很明白，所以他离开自己快一年没睡过的床转而坐上了影山的床。影山没好气地横他一眼，往后缩了缩，给他让出一大片位置。

 

“喂影山君，这是聊天的态度吗？”

“你少废话。”

 

“哦。那影山，你要来我的精神领域看一眼吗？或者打开你的，让我进去。”

 

单刀直入，乃是日向翔阳最擅长的攻击战术，或者说这根本不要求战术思想，只要一腔孤勇即可——它之所以从未被淘汰，正是因为其出其不意之处，有时候连友军都无法预料。

影山足足懵了一阵。

 

日向倾身过来，整个人趴到他的胸口处，影山避无可避，只能直视他的眼睛。金棕色，偶尔有点偏琥珀色，在顶灯关掉徒留床头灯的柔和暖光下晶亮得仿佛由宝石做成。世界上所有欺瞒、纠结、顾左右而言他在这完美的切割面中都被映得分毫毕现，无处隐藏。

 

“……不行。”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影山生硬地撇过头，伸长手试图关灯：“累了，要睡觉。”

“你回答我啊！为什么！”

“你又是为什么要去精神领域啊！”

 

日向啪得打掉他伸向床头灯的手，似乎觉得这个动作稍显粗暴，于是握住那只手搓了搓。

“我想知道你的状态。”

日向举起他的手抵在自己的额头上。

 

影山浑身一抖。指尖的热度滚烫，真实。松软的橙发，真实。日向抓住他手的力道，真实。床铺的下陷、被挡住的灯光、自己身上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的味道、隔壁床单上的褶皱、打开宿舍门一定会冒出来的暖色和那一句“影山你回来啦”。真实。

日向翔阳，对他说话的日向翔阳，坐在他面前的日向翔阳。真实。

 

影山觉得刚刚在浴室里被压下去的某种情绪再次恣意地生长，马上就要破土而出——

“要来吗。”日向问。

 

“不行！！！”

魔法解除，影山猛地醒转，抽回手把日向推远：“你这家伙，你，你，总之不行！我没有准备好！”

这话要是放在别的语境下，保证令人想入非非脸红心跳。可惜当事人非同寻常。

 

“什么准备？”日向挣扎起来：“你以前需要准备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以前和现在有什么区别，你说啊！”

“区别大了好吗？！”

“你说啊！”

“你一定要我说吗！”

“我……”

 

那对眼睛霎时黯淡，日向摇摇头。

影山僵住了，他发现自己手里正拽着日向的领子，忙不迭松开。

 

“影山，对……”

“不要说。”影山遮住他的嘴，一字一顿地抛下：“你不要说那句话，不要说。呆子。用不着你道歉。”

“嗯……”日向抬起头：“那我们继续吧。”

 

还没结束？

“你不睡吗！”

“还不困。说起来，影山，我被狂犬前辈送回乌野那天，你是刚出任务回来吗？”

“是啊。”

“你那天超奇怪的，看到我，像要哭又像要打人，呜哇哇，你知道吗，一点都不像和搭档久别重逢后应该有的表情。”

“我不知道！”

“因为你那天表情不对，所以我忽略掉了——”日向再次靠过来，想要拥抱的暗示还挺明显，然而影山并没有反应过来如同以往一样立刻抱住他。

“影山，我回来了，你高兴吗？”

 

“当然。”

“你说谎。”

 

影山张口结舌。

他第无数次承认，日向永远都看得穿他。 

 

“你说谎了。”日向认认真真地告诉他：“我回来这几天里，除了第一个晚上，你把我的旧床单拿出来铺上然后告诉我生活用品都在老地方以外，你就没有跟我在这个房间里好好说过话！你还是给我垫鞋垫，帮我整理衣服，但是你不说话！你不骂我！你现在都不肯伸手抱抱我！”

 

他一拳打在影山的脑袋边上。指骨和墙壁猛烈碰撞，发出一声不符合日向小骨架外表的巨响。不知道隔壁的月岛山口会不会被吓醒。

 

“呆子你干嘛你还没有恢复！”

影山急切地想要检查他的手指，日向却干脆向前把他扑倒在床上。

 

仿佛是脑海中的神经被夏日艳烈的灿阳直接照射，刹那间那股比滚水更炙热沸腾的巨浪席卷了影山的神智。灯光、被褥、挂好的作训服、桌上的登记表全都被它扭曲成团，房间似乎在压缩坍塌然后重构，只有暖黄的背景滤色没有散开，反而更加浓郁地包围了他们。

 

向导的本能催动影山去加固精神领域的屏障，然而那股热浪是多么熟悉，熟悉到精神领域的第一反应是打开而不是排斥。他不断向下坠落，怀里的温暖身体渐渐消失，任他怎么搂紧也无济于事，直到他掉进了软垫里。

黑暗冰冷又狭窄的空间，装饰华丽的高大王座，被久别的搭档突然推进来的少年向导不知所措地抬头仰望。

和一年前相差不多的场景勾起了他的回忆，影山慌张起来，他喊：

“日向——！呆子你在哪里————！”

 

回答他的是几声嘶吼般的鸣叫。

 

黑羽乌鸦，一只伸展开翅膀足有人臂长的巨鸟自黑暗深处飞来降落在王座扶手上，用头顶凌乱的冠羽蹭了蹭影山的手指。

出于塔着重培养的团队意识，乌野支队全员精神向导都统一变为乌鸦，就像青城的青鸟，白鸟泽的白鸟。

精神向导出现的频率并不高。绝大多数人都猜不到——

日向翔阳的精神向导乌鸦，其实是乌野群鸦中体型最大的那一只。 

 

“厉害。”影山喃喃：“S级向导的精神领域，你说进就进。”

乌鸦摇摇头。这只是日向存在于精神领域、和精神向导合并的一抹意识，没法清晰交流。影山把它抱到膝上，和乌鸦的眼睛对视片刻，最终决定放弃抵抗。

 

“你不是想看吗。那你去吧。”

乌鸦有些犹豫，踩着他的腿后退了几步，还是挥动翅膀。它身上自带明亮的光源，随着它飞到高处，影山也抬头看去。

这就像，他身陷深井，在井底放飞一盏缓缓漂浮的明灯，井壁的上空在明灯的照耀下逐渐显出真形。

 

王座高处，华贵的王冠轻轻晃动；王冠另一边，两只白绿红的排球、尺寸小巧的护膝、几个塑料瓶影子绰绰。

乌养教授的肉包子铺包装纸、文化课抽检考试临阵磨枪用的参考书、旧自行车、纯黑的运动外套、毛巾和饮料罐；

塔学院毕业金榜，广场的老校长铜像与喷泉；

数不清的汇报书与任务文件，白纸铅字边角有惊心动魄的鲜红配图，也有风平浪静的成功签章；

一些照片，有日向夏的笑脸，日向家的外景；

也有微笑的日向翔阳本人。

……

 

 

它们被泛出橙色荧光的细线牵引着，如蛛网一般，全都四散漂浮在王座之上、几乎没有光源的虚无中，覆盖了影山精神领域的顶空。

所有影山能接触到的，和日向有联系的事物，都完好地保存着1年前他被判失联时的模样，以记忆幻影的形式，被仔细而妥帖地贮存、隐匿在精神领域之中，就像一个小型的日向翔阳其人其事博物馆。

 

影山的精神领域日向不是没有来过，他熟悉这里仅次于他熟悉自己的领域。只是他从未想过，经年重逢，这里会是这个模样。

随着乌鸦的腾空，钴蓝色的深瞳越来越远，日向却知道那双眼睛一定没有离开过自己。

 

影山何止不想让他看。他简直是想把它们藏在黑暗里一辈子，然后带进坟墓。

 

这是，“失去了日向翔阳后的影山飞雄的精神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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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向睁开双眼，从极度压抑的梦境中醒转，感到自己正躺在搭档的被褥中，呼吸间都是那人的清冽味道。他的脸上潮湿一片，胡乱抹了两把，发现根本抹不干净，因为眼泪还在流淌，还在源源不断地从心里流出来。

阳光顺着窗帘的缝隙映入房间，影山人不见了，只留压在台灯座下的字条，“日向呆子，青城叫我去一趟。你的精神波动太乱了，快点调整好！”

 

日向用力抽泣一声，把脸埋在影山的被子里。很快，被子也沾满了潮气，他却觉得自己远远没有哭够。

-TBC-

*自知爆了字数，然而删减无能……又一场重要回忆杀总算铺完了！

*时间线可能有点混乱，总之本章的发生时间是正文开场前夜，“青鸟行动”还没有开始的时候。

*影山的问题总算初露端倪啦；他没告诉任何人，（除了主动派日向）。

*忘了补充一点：这里设定每个支队的精神向导形态都是统一的，所以整个乌野队员的精神向导都是乌鸦，以此类推其他人也一样……不然就是一笔糊涂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