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你长大之前
CP：大家都是小孩子谈爱情太早了，so就都当友谊向~
出场且有名有姓的人物见tag。
随便写写的幼儿园日常段子，突然写着写着就成文了真是始料未及。
向梅子涵老师·《女儿的故事》致敬！
—————
你长大之前
第不知道多少次和孩子他妈的争吵过后，我到幼儿园去接大班的儿子回家。
经过花坛，然后走楼梯到三楼，再转一个弯，就是儿子的教室。
老师怪我，说爸爸你怎么来得那么晚，让小朋友好等。
我一看，班级里只剩下我儿子了，一个人抱着本图画书。听到我们的声音，他抬起头，噔噔噔把书放好，又噔噔噔收好背包穿上外套，噔噔噔到我身边。
我以为他会像别的小孩一样问我为什么那么晚，担心我不要他了。
可是他没有。他什么都没说。
我儿子还是老样子，跟我不亲近。
我照例带他去街区公园培养感情——用练垫球的方式。我三个月前开始教他排球，刚开始很辛苦，他掌握不好垫的角度和力度，现在已经有模有样了。
练排球很辛苦，我知道的。哪怕我给他用的是最软最软的球，打在小孩子的手臂上总归很痛，他的手臂上开始有血点，有淤青，但他从来没有怨言。
老师怨言很大，还以为我打儿子，我解释了老半天。
儿子大班的时候我刚刚退役，无事可做整日在街角公园里垫球，偶尔接老同事派来的任务帮他们训练、指点。我嘛，实在想不到除了打球以外还能干啥，教儿子打球不过是生活的调剂，外加完成幼儿园老师的“亲子活动指标”。我去幼儿园看过展板，别人家的爸爸带儿子出去骑马滑冰游乐园，我就是打球打球打球，今天打明天打，明天打完后天打。
我也想过带他去干点别的，但一来我没那个心情，二来我还是有私心的——想让他也喜欢上排球。So，老师只能忍我这种笨蛋家长。
我把球抛给儿子，儿子垫回来。这个垫高了——
“好球！你力气变大了嘛！”
“是吗。”
儿子还是一脸平静。我好想逗他笑啊！就像……就像隔壁那个放风筝的小孩一样自由自在。
隔壁放风筝的小孩顿了顿，把风筝一扔，冲我这儿来了。
我儿子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我不知道是应该为放风筝的小孩惊讶还是为我儿子居然有惊讶这种高级情感而惊讶。
那个小男孩，我记得很清楚，穿了一身纯黑色的卫衣。这个可不多见，因为家长们总是倾向于给小朋友穿点鲜亮的——但是这位不是。他从头到脚，头发黑的衣服黑的裤子黑的鞋子黑的，黑黑黑，嘿嘿嘿……不好意思被另一个小孩传染了，总之，这个黑小孩问我，能不能看我垫球。
我说你不用看，你加入也可以。
说完这句话我就担心儿子嫉妒，毕竟书里的小孩都是这样的，对父母的爱有独占欲。但是我儿子默默地把球给了黑小孩，就，就，就站到一边儿去了。
完了，我嫉妒了。爸爸竟然还没有同代的孩子重要。
这个小孩后来我知道叫影山飞雄。当年在读小班。
----------
影山飞雄小朋友是我见过的小朋友当中最有趣的一个了。可能有人说我偏心，我必须说我没有，因为如果你见到他你也会觉得他顶顶有趣的。
影山家里似乎没有人有运动天赋，就是说他爸爸上学时不打球，他妈妈上学时不跑步，他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没有一个整天动来动去，可是影山小朋友就是不一样，他喜欢排球喜欢得要死。后来我问他爸爸，他爸爸说估计是基因变异。
影山小朋友基因变异的不止热衷排球这一项。和谨慎处事的父母不同，他从小就特别容易做危险动作，把自己搞得下不来台，把爸爸妈妈也搞得没脾气。这其中最最著名的一件就是影山小班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按照幼儿园的教育方针来看，让小班孩子接触排球运动肯定是拔苗助长。
但是影山不觉得自己是被拔的苗，他还到处去拔别人的苗。一次小班的户外运动，老师请小朋友都去挑一个球来玩。十分钟后，影山就和一个小朋友打起来了。
哦，忘了说，影山小朋友从小就长得比一般小孩高，小朋友肯定打不过他。
老师就问了，飞雄，你为什么打他（小朋友A）？
影山说，因为我教A打球，但A不干，说讨厌排球。
老师说，你不能因为他讨厌排球就打人！
影山不情不愿地说好吧。
老师最怕他给你表面来一套背地里是一套，就要求保证，问下次再打人怎么办？
影山不知道。
老师威胁他说，要是再打人就从小一班走人！
影山说知道了。他的确听进去了。
过了三天，小朋友A又因为排球好不好玩的事情和影山打起来了。小朋友A是个哭包，就哇哇哇哇哇！影山打我！哇！
影山小朋友遥想对老师的承诺，抛下一句“A你总有一天会知道排球是最好玩的！”这种大反派风格的台词，就咬着嘴唇，真的自行走人了。
那一天，幼儿园全体教职工疯狂搜索，终于在园外街区公园的一角找到了影山飞雄小朋友——和不知道他逃学了、一直陪着他聊天的我。此后一周，影山飞雄小朋友的妈妈，还有觉得有点愧疚的我，使尽浑身解数，才逼得他“打破承诺”回到幼儿园。
他那努力践行约定的身姿，估计千万年后还凝固在HQ幼儿园的传说之中。
影山不常来公园和我打球，因为我跟他说过，你还太小，手掌都没有长开，不能练。
影山很生气，说我已经长大了！
我说你还不够大，真的，你在上小班，小班什么意思，就是小孩子上的班。
影山说哦。
隔了一年影山升了中班，他每天下课都来缠着我，说他现在在上中孩子的班了，他已经大了。
我说你上的是幼儿园，什么叫幼儿园，就是幼儿的园。
影山说哦。然后他看了眼一边已经能自己抛球自己接的我儿子，很奇怪地问，为什么大哥哥可以？
我回答，因为你大哥哥是我儿子。
影山看上去很想认我做爸，但看得出来他已经开始不信任我了。
我不想他不信任我，只好补偿他，传授他一项技能——捡球。我指着地上的排球，说你去拿起来，要单手。
影山的手确实还小，单手拿不起球。
我说你什么时候单手能拿球了再来找我。
影山想了想说可以，但是要我承诺到时候不许再推5阻6了。我想可能是5、6比3、4大他才会这么说，怪有趣的。
我说好的，那么你加油吧。
顺便一提，因为小小年纪就能数数+使用成语，我以为影山是个学霸来着的。
后来就不对了。
上中班的影山小朋友高高兴兴地走了。我想他怎么那么好骗，和成年人做长期的约定都是会赔到倾家荡产的。想来想去，我就告诉了影山的妈妈。
影山妈妈说，没关系，到时候他就会忘了。你看昨天教他的加减乘除他今天就忘了。对了先生您是谁来着。
事实证明，这帮子小朋友一个个记性都比影山妈妈好，而且在记性方面影山也基因变异。这个约定他一直记得，而且还带了个朋友加入我们的三方协议。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日向翔阳。
----------
日向小朋友最可爱！
我不想接受反驳，还是那句话，你见到他一次就懂了。
橙色的卷头发，线条圆润的五官，大大的眼睛总是一眨不眨地看着我，专注又热情，让我总是说到一半说不下去，特别想把他抱起来转一圈。
当然，这和日向个子不高有关系。
日向从来没有因为自己个子不高而自卑过。相反，和这片地区的其他孩子在一起的时候，日向小朋友反而非常显眼，这让他迷之有自豪感。有次我听到他在跟另一个个子很矮的小朋友，西谷，说话。
西谷说，我们这叫鸡立鹤群。
日向说好厉害好厉害！
西谷说，他特意把额头前一撮头发高高竖起，这样更显眼。
日向说好办法我也要试试！
然后我被迫借给他们发胶。日向努力了半天把头发全都竖起来，一看哦果然镜子里的自己超级帅！就往外面跑。
他跑得太快，快到我儿子以为家里某些奇妙的化学物质生成了橙色的球状闪电。
他急死了，怕我有事，冲进来找我。我想我儿子果然是傻的。
日向小朋友是幼儿园里老师的开心果儿。是老师的小天使。有一次午睡过后，老师打开前灯，说日向！去，给老师把后灯打开。
好！
日向小朋友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迈开小短腿跑到墙边，努力地踮起脚，够不到开关。老师刚想说算了，只见日向小朋友倒退几步，一个助跑，手臂一挥！
哇啊啊啊啊啊看哪是小巨人！
成功了！他成功拍到了开关！
满室黑暗，其他宝宝们仍旧睡得香甜，只剩下一口气拍灭了所有灯的日向和老师在无尽的不解中对望。
这时候我带已经毕业一年的儿子来看望老师，在门口因而目睹了一切。我笑到扑在地板上，被日向的老师当成可疑分子差点没报警。
还是日向把我保下来的。
“老师！他是好人！”
“你怎么知道他是好人？”
“他老是在街心公园等小朋友一起玩，我们去他可高兴了！”
“诶？为什么呀？”
“因为，因为……”
我拼命给日向打手势，玩球，球！排球！你看！
日向懂了，“和我们在一起他就有很多小朋友玩了。小朋友比球好玩多了。”
最后我是在我儿子班主任的保释下才没进局里度过一个难忘的夜晚。
后来我问日向，那时候为什么这么说。日向说，叔叔你总是在公园里，我想一定是因为你没有玩具，需要小朋友来当玩具。不像我，我的妹妹就是我的玩具；也不像影山，排球就是影山的玩具；也不像月岛，小恐龙还有他哥哥就是月岛的玩具；也不像……
我说等一下月岛的哥哥，还有你的妹妹，为什么是玩具？
他说，因为月岛哥哥每天都绕着月岛转，小夏也是我的跟屁虫。
我说你嫌她烦吗？
他说他是不嫌的，但是月岛好像很嫌哥哥烦。
我说这有什么区别吗？
日向说，有的，妹妹是妹妹，是女孩子，男孩子要保护女孩子不可以嫌女孩子烦；但是哥哥是哥哥，是男孩子，男孩子可以嫌男孩子烦。
我问，你嫌哪个男孩子烦吗？
日向脸上的表情让我觉得他是有这么个人选的，但是迫于这个人选就站在他背后所以求生欲让他不敢说。
我看了眼影山，影山一无所觉。
然后我问他们，影山的玩具是排球，为什么我的玩具不能是排球？
影山和日向说，“不，不是，排球不是你的玩具。”
我说那是我的什么？
影山说不知道，但你好像很紧张它的样子。
日向骂影山笨蛋，然后一脸不安地告诉我，他觉得，我应该很喜欢排球，但对它太认真了，所以肯定不是把排球当玩具。当什么他也说不出来。
我说好吧你们赢了，排球不是我的玩具，是我的事业。
什么叫事业？
就是……
就是要花很多力气在这件事情上。我那小学一年级的儿子接口。
我说对。
日向和影山都懂了，他们说，那吵架就是他们的事业，每次跟影山笨蛋/日向呆子吵架，都要花好大的力气。
我说……
我说加油，祝你们早日把吵架艺术发扬光大。
----------
前面说到西谷夕小朋友，那就干脆多说说。
西谷小朋友运动神经很发达，是幼儿园里的小霸王。儿子还在幼儿园时我就听说过他。
HQ幼儿园中班的小孩子里牛人很多，他算一个。而且他还在一个名字很特殊的班级里。
中二班。
中二班的老师自从这个班升上中班后就充满了怨念。她始终怀疑班级名的言灵是真的。
中班开始玩大型积木，很多小孩子造房子啊汽车啊，奇怪点的要造床啊被子啊枕头啊，再奇葩点的就是要拿方积木造圆积木。我儿子中规中矩，一到积木时间他干脆不干。他不喜欢玩积木。
有一次，老师把西谷小朋友从积木玩具里捞出来：“夕！你告诉我，你搭的是什么？？”
西谷高兴地说：是rolling！
老师问，这哪里是rolling？你指给我看。
西谷一一指给老师，说你看！这个r，o，r，r，l，n……
老师一看，好家伙，字母算是写对了，但是字母的顺序怎么地也拼不成一个单词啊！
老师就说，你的英文字母就没几个对的，回去再想想。
然后一刻钟过去了，老师就问，你改好了吗？
西谷说老师！我有点想不起来rolling了，所以我拼了这个thunder！
老师看了看，不对啊，你拼的不就是rolling吗？
又过了二十分钟，西谷高兴地说老师我这回拼对rolling thunder了吧？
老师正好在管别的小朋友，就随口说对对对。西谷高兴地说那太棒了！我要教会龙（就是田中龙之介小朋友）这个词！
老师回过头一看。
嗯？这不是Tolling Runder吗？
幼儿园当天下午搞亲子绘画活动，田中小朋友描出了Running toller并骄傲地表示这是好朋友教会自己的新单词。
田中的姐姐，时年国中一年级的田中冴子姑娘回去以后笑抽了，然后田中小朋友不高兴了，升上中班以后第一次哭晕了。
最后，中二班唯一智商在线的缘下力小朋友被老师委任教会田中小朋友拼单词。
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我在大班的教室里劝诱儿子搭积木。我儿子面对一堆色彩各异、形状丰富的积木一筹莫展。我问，你想不想搭个大大的房子？
我儿子小声说，不想。
我奇怪了，这年头的小孩这么容易拒绝？
我儿子又说，爸爸，你什么时候带我去打排球？
现在现在！什么鬼亲子活动，我要带我儿子打排球！！！！！！
我抱着儿子出去了。教室门外是大一班，大一班的班主任我认识，经常来跟我打招呼，还请我教过他们班的孩子做运动。
大一班的班主任正在训一个大块头男孩子。后面站了一排其他男孩子眼观鼻鼻观心。
刚刚学会了单词拼写的西谷也站在走廊一边，好奇地往这边看。
我觉得不行，老师训小孩被别的小孩看见，那个挨训的该多羞耻，那个围观的孩子说不定也要落下心理阴影。所以我抱着儿子走到西谷身边，我说，西谷，别看……
大一班班主任说，你们到底是谁打的旭！
哦，原来站前面的是受害者，后面一排的才是挨训的家伙。这么多人欺负一个人算什么意思啊，我也义愤填膺了，干脆和西谷一起围观了起来。
老师继续问，那边的小孩一个都不松口，前排的受害者低着个头。我大致从老师的话中了解了事件的前因后果。
那个挨训的叫东峰旭。东峰太敏感了，小班小朋友在门口哭着要爸爸妈妈他会跟着哭，同班小朋友打架了他在一边瑟瑟发抖，老师批评别的孩子他也莫名其妙自己跑到垃圾桶边上罚站。
但这么个玻璃心大块头在手工课上叠纸却比女孩子叠的还好看，导致女孩子们疯狂嫉妒、男孩子们认定东峰小朋友是姑娘所以不跟他玩，东峰哭着跑出来了。
听到这里，我儿子也很成熟地叹了口气。
西谷小朋友越众而出，冲到大块头身边，拉着大块头的手。东峰小朋友顺势蹲下来，就被西谷摸头了。
西谷朗声说：“旭桑！不要伤心！比女孩子做得好不代表你是女孩子！”
有戏啊！我和大一班班主任四目相对，都指望这个西谷可以帮忙教育东峰小朋友。
“那代表什么呢？”果然，东峰小朋友顺着他说话了。
“代表你是比女孩子还厉害的女孩子！”
东峰悲从中来，抱着西谷小弟弟哭得天崩地裂。
我觉得性别角色分化教育果然还是尽早提上日程比较好。
----------
于是我紧张地在街心公园一边垫球一边试图教育儿子。
我问儿子，妈妈是男人还是女人。
我儿子没有觉得这个问题弱智，他认认真真地回答我，女人。
我继续问，那爸爸呢？你呢？
他说，都是男人。
我说不对，你是男孩，是男童。
儿子说，好的，我是男孩。
这样就对了！我又问，会打毛衣的男孩是男孩吗？手工做得特别好的男孩是男孩吗？穿女孩衣服的男孩是男孩吗？
儿子懵了。他仔细想了想，不确定地说：“……是的吧。”
“回答正确！”
儿子点点头。这个球垫得有点问题，长了，我刚想去捡球，发现球被一个小男孩捡起来了。
“影山！叫你不要来找我的！”
“我路过。”影山逞强。
年纪轻轻就傲娇，这可怎么办哦。
但儿子的性别教育还要继续。我问儿子，那不擅长运动的呢？比如说，不会打排球，讨厌排球的男孩子，还是男孩子吗……
影山愤怒地跳起来说不是！他不是人！
我：……
我儿子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于是我发现儿子又多了一种高级情感。
我：……
最可气的是，后来我发现影山的排球病是会传染的。渐渐地，我经常能在和儿子练球的时候遇到各种各样的小朋友，包括前面提到的东峰、西谷、田中、缘下，还有日向……他们性格各异，环境不一，但都很喜欢排球。
他们有人缠着我要我教。
有人不声不响地报了排球训练班。
有人只是默默地在边上，看了一年，又看了一年。后来就看会了。
我为排球后继有人感到高兴。
----------
儿子在幼儿园的时候，并不是一个熟悉的同龄人都没有。
大三班、大四班有两个孩子，说青梅竹马也行，说穿一条裤子长大也行，总之 ，一般人在幼儿园认识已经算认识得很早了，但那俩孩子可能出生前就认识了。简而言之就是，人家年少相识，他们生年相识。
这两个孩子一个叫及川彻，一个叫岩泉一。
一个长得超级无敌好看，一个长得超级无敌俊朗。
一个性格开朗活泼人见人爱，一个性格稳重大气人见人跪。
积极意义的那种跪。
按照幼儿园开家长会的时候的说法，幼儿的性格，就是说人设，其实还没定下呢。现在看着很活泼的孩子将来可能很闷，现在看着很沉默的孩子将来说不定是个演说家。总之玄妙得很。
不过我还是希望他们就维持这个性格吧，包括我儿子的脾气，虽然太平了些，但我真的无法想象我儿子撒娇。
及川和岩泉同样是在街角公园和我认识的。当时他们两家的家长带着俩孩子来踏青，我抱着儿子看云。
然后，那俩孩子莫名其妙地看上了我和儿子躺的大树。
及川胆子大，就探出头来问我，能不能让他们在树下玩一会儿。
说实话，我一开始是不太愿意的，毕竟熊孩子大都很吵，唯独我家这个是例外（当然后来我又碰到了一个同样沉默是金的孩子，叫青根）。但是及川说完岩泉来了，说叔叔不好意思，外面太晒了，能不能让我们在这里躲一下啊。
这家教真好！我就同意了。
说完同意我就觉得这么做不太好，我还没征求过儿子的意见呢，儿子万一不喜欢呢？但儿子没有表示，只不过往我怀里缩了缩。
我儿子害羞了！！！！！！
我儿子又多了一个高级情感！！！！！！
如果每一个新出现的孩子都能刺激我儿子一个新高级情感，我敲锣打鼓欢迎你们来！！！
可能是从小就有玩伴的关系吧，及川和岩泉都不怕生，会主动搭话，及川甚至走过来问我儿子多大了。
我推推儿子。
儿子说大班。
及川说那不就跟我们一样大吗？你在哪个幼儿园啊？
互通姓名和班级，仨孩子很快就晓得对方是谁了。我看着岩泉一脸认真地跟我儿子说话，在及川把话题扯到天边去的时候强行把他打断，问我儿子问题，那模样，十有八九是觉得我儿子是一个需要他照顾的笨拙孩子。这份责任意识，这份情商，我感动得泪流满面，果然人间自有真情，人生何处不相逢，HQ幼儿园真是卧虎藏龙！
那天，一直到他们的爸爸妈妈来找，我都没插话，就让我儿子和两个新朋友聊天。
我以为孩子很快会和新朋友成为好朋友。
但是我错了。
----------
在说我为什么错了之前，还是照例先说说这两孩子的轶事吧。
岩泉一直是个好孩子。作为班上的明星人物，小朋友都喜欢找他玩，也喜欢请他帮忙。到什么地步呢？他们班老师请一个孩子回答问题，那孩子回答不上来，老师说那你找个人帮你。这孩子十有八九找岩泉。
他们班的日常就是：
A：岩泉君！我们能一起去沙坑吗？
岩：可以。
B：岩泉君！能一起玩小卡车吗？
岩：好啊。
C：岩泉君！能一起去喝水吗？
岩：嗯。
D：岩泉君！能在我这张桌子上吃午饭吗？
岩：当然。
然后，岩泉妈妈就和及川妈妈急呀，说我们家阿一会不会受欺负？
及川妈妈说不会的不会的，大家都是因为他好相处才跟他玩的呀。
我忍不住插话了，我说有可能哦，我儿子就因为好说话又嘴笨，所以分任务的时候总拿到最难的，分玩具总拿到剩下的……
岩泉妈妈急了，跟老师反应这件事。老师说不会啊，虽然他不太会拒绝别人，但岩泉在我们这儿一向很大气的，小朋友是拿他当偶像又不是拿他当老实人。
我想，我儿子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老实人。
教子无方，抱歉。
老师打算试试他。
老师有天就说，一君，老师不要你了，明天起你不要来幼儿园了好吗？
岩泉玩玩具的动作一顿，边上另一个听到的小孩都吓呆了。然后岩泉把玩具收掉，抹着眼泪说好。
老师心疼死了，连忙道歉，说对不起一君！我是开玩笑的！愿意原谅老师吗！
岩泉一秒破涕为笑，说好的！
这时候，大三班的老师来了。这老师顺口说，哎呀一君，那就留在大四班这里，别再去我们班找你的竹马彻君了好不好？
岩泉立马眼泪也不擦了，就抓着老师的袖子说不行不行的，及川没有我不行的。
老师跟我们叙述这件事，最后评价说，当时五味杂陈。不知道是应该欣慰岩泉君还是会拒绝的，还是应该妒忌竹马的魅力比幼儿园大。
插播一条，这种事情也在影山和日向身上发生过。日向的班主任在晚间陶艺兴趣课的时候要他别去找影山，待在自己班级里帮忙，日向说不行，我答应了影山就一定要做到！
同时，影山的班主任那时也劝影山，不要等日向了，先做起来。影山说不可以他要等，因为日向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影山妈妈后来说她惊呆了，他儿子脸上那笃定的表情，真·霸道总裁。
再说及川。众所周知，及川小朋友的颜值放在整个幼儿园都很能打。老师们之间也经常说，哎呀，及川君的妈妈是美人呢，爸爸也很帅，所以儿子果然很好看，你们来看呀！
我抱着我的儿子陷入沉思。
我儿子就不好看吗？？？？？？
还是说我不好看？？？？？？
老师A有天对老师B说，及川小朋友有超可爱的酒窝哦！
老师B说想看。
老师A说，我这就叫他来。
老师A把及川小朋友叫到跟前，说来，把你的酒窝变出来。
及川也挺好说话，他说好诶！然后微笑，真的冒出来俩酒窝。
老师B说啊啊啊真的好可爱啊！！！
及川来劲儿了，越笑越开心，酒窝也越来越可爱了。
放学的时候，及川妈妈觉得自家儿子表情很奇怪。我拉着儿子的手，问儿子知不知道为什么。
本以为他们关系应该很好，但是我儿子摇头。
及川挣开妈妈的手就去拉岩泉，说阿一，我今天笑得脸好酸啊！
岩泉，一个隔壁班的孩子却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说，下次不要老师们叫你笑你就笑。
及川突然笑起来，站到岩泉面前倒着走，说，我以后只笑给阿一看好吗？
这世界上还有这种撩法？大开眼界！我把儿子抱起来，指望儿子也跟我说些甜言蜜语——好吧是我做梦。
然后，岩泉小朋友就讲：“不用，你想笑的时候笑就可以。”
这下好了，及川妈妈和岩泉妈妈在他们背后像小女生一样捂住脸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阿一好帅啊！！！！！！！”
我抱着儿子，我说他好帅啊你怎么不跟他一起玩呢？
儿子摇头。
儿子从幼儿园毕业的那天，我觉得老师欲言又止。
儿子还算给面子，抱了抱老师。
我很难过，一来是因为那时候我在考虑出国散心的事情，二来是因为在那个时候，我终于知道了儿子为什么没有朋友。
透过幼儿园干净的玻璃门，我看见及川妈妈抱着及川，岩泉妈妈抱着岩泉。两个孩子手里都抱着排球，但及川看排球的眼神压根不是在看玩具的眼神。
这种眼神，我之前只在2个孩子身上见过。
一个是影山。
一个，是我小时候碰见过的同龄人，他后来成为了一流选手。
那其实就是日向说的“看球的眼神很认真”，像是在看猎物，又像是在透过它看自己的命运。
看见我，岩泉小小的脸上有一点空白，他拍了拍及川。两个孩子都向我点头，岩泉像模像样地比了个加油，但一直爱笑的及川那时候却没笑。
经常围观我和儿子打球的他们两个一定察觉到了，我儿子在排球运动上压倒性的天赋。
所以他们没能成为朋友。就像我也没有和那位小时候碰见的同龄人成为朋友。
----------
我儿子从小就长得比较结实，从专业运动员角度来看，这绝对是练球的一块好料。除了身体素质，他还有一个特殊之处，让我一直有隐隐的期待。
他是左撇子。
坊间传闻左撇子比较聪明，那可能是个伪命题，但排球场上左撇子球手很难对付那是千真万确的。
在幼儿园，不止一个老师劝过我要纠正他的左撇子。
从前，老师一直很放心让儿子负责放学的时候整理小朋友们的玩具箱。有一次她觉得不对，问我儿子，你为什么都用左手开关箱子？
我儿子疑惑地看看左手，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老师就说哎呀，你这个问题小班就应该纠正起来了，来来来，用右手。
我儿子也很听话。
但因为不习惯右手，他最后碰翻了箱子，把玩具撒了一地。几个同班小朋友们心疼自己的玩具，哇哇大哭起来，很快引发连锁反应，班级里成了哭闹大合唱晚会现场。老师不淡定了，来接孩子的家长也全都不淡定了，等我赶到的时候，这个教室淡定的人只剩我儿子一个——他还在把玩具用右手慢吞吞捡回箱子里。
我一个大男人哦，那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在心酸些什么。
因为这件事情，儿子他妈有一个星期跟我冷战，幼儿园老师倒是从此只字不提纠正左撇子，打算秉承“个性化成长”原则不再干预了。我有点小庆幸。
过了好几年，我儿子也没有纠正左撇子。倒是我有一天遇到整天操心妹妹这个那个的日向，看到他明明都是大班孩子了还那么矮，忍不住摸头。摸完虚心求教：日向，你妹妹要是个左撇子怎么办？
日向说：好帅！
当我没问吧。
日向补充说：左撇子就左撇子，只要是还当他妹妹就好啦。
我说，这会让她和其他人不一样。
日向说，不一样的人也可以和大家一样吃饭写字啊，不就是交换个手吗？又不会因为妹妹是左撇子老师就不会给她布置作业。
我说，那有可能给她造成很多生活上的不方便……
日向眨巴着大眼睛，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有什么不方便。
我想来想去好像不方便的事情也没那么多。
只要我儿子还愿意当我儿子就好。
----------
后来这片地区发生了一件蛮大的事情。
大半夜的家门被人敲得嗙嗙响，透过猫眼一看，没看见人，我脑子里恐怖片场景飘来飘去，但我是一个锻炼过的壮年男子，虽然儿子大班时退役到现在已有几年了……但我应该有办法制服各路妖魔鬼怪！所以我大义凛然地打开了门。
门口蹲着个女人，大概是前面鞋带突然松了弯腰去系所以我才没看见她。然后她直起腰来，我发现她大概刚刚到我的胸口……
女人有橙色的头发，怀里抱着个孩子。
我下意识地把孩子接过来怕累着这位身材娇小的夫人，然后我和怀里的女孩子大眼瞪小眼……这孩子长得好像日向啊！
我颤声问，日向？
小女孩说诶！
对面的夫人这才自我介绍，说是日向翔阳的妈妈，这个女孩是日向夏。
我震惊。
儿子揉着眼睛出来，日向妈妈问，有没有见过我儿子翔阳呀？
我儿子摇摇头，想了想又说，影山可能知道。
我让儿子和小夏留在家里，同日向妈妈一起风风火火地去敲影山家的门，发现那边没有人应答。离开影山家后，我们又在大路上遇见了影山父母，以及另外的几个人。
有月岛哥哥，山口妈妈，还有一个叫谷地的小妹妹的妈妈……那妈妈貌似是知名设计师啊，不愧是传闻中一直加班的职业，那么晚了还穿着工作装，她的下属也捧着公文包跟着。
我们这才知道影山也不见了。
寻人的队伍随即扩大，首先，影山的两个幼儿园同班哥们，金田一和国见的爸爸们也一同参与进来。他们同时找来了及川和岩泉两家的家长。通过路上的偶尔几句交流，我得知，影山和及川、岩泉、金田一、国见目前在同一个儿童排球俱乐部打球，整天互相怼来怼去倒也算有感情。
不好意思，阿彻不知道为什么，对你家孩子有点别扭。他对飞雄也有点别扭。及川妈妈说。
没什么的，小孩子很快就会和好的。岩泉妈妈说。阿彻和阿一不总是在吵架吗？
我说是啊，影山日向不也总是吵架……
哦，不该提起失踪人口的，家长们鸦雀无声。
我们从公园搜起，再去孩子们喜欢逗留的包子店、便利店、上山下山小马路上都兜了一遍。没有，到处都没有。刚开始还心存侥幸的我很快也笑不出来了，影山父母和日向妈妈都急得要命。
快到凌晨三点了，我的手机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我儿子的声音在那头响起。
爸爸，回家吧，影山和日向在我们这里。
一行人飞快奔回我家，我拿出钥匙开锁孔的手都在发抖。打开门一看，客厅里趴着一堆小孩子，躺沙发上的赫然就是影山和日向，头顶头手挽手；月岛的手抓着耳机，山口抱着日向的小腿打瞌睡；谷地小妹妹抱着日向夏小妹妹，睡颜就像两个小天使；金田一和国见靠在墙根就睡了，当然，一直挺照顾他们的岩泉和及川就倚在他们身边，把两个小家伙搂在手臂底下……
我的儿子，出乎意料，也不是一个人。一群穿着我儿子小学校服的男孩子和他一起在茶几边的地毯上睡了。我儿子睡得端端正正，其他男孩子都不太老实，把他挤在中间，手脚都搭到他身上去了。
家长们没忍心打扰，连前面急到哭出来的日向妈妈都无声地笑弯了腰，拿着手机拍照。
我看到茶几上垫着张纸，是我儿子的笔迹。
他写，影山和日向约好一起去找“小巨人”，但是迷了路，没找到回家的方向，不是故意离家出走的。
我看影山和日向脑袋上都是灰。恐怕为了找到回家的路大概也花了很久吧。
或者说，他们就是一路敲开熟悉的朋友的家门，然后被一个个朋友护送到我家里来的吧。
就像这样：
影山：谷地！知道我家怎么走吗？
谷地：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山口家在哪里。
日向：山口？我家在哪里？
山口：我不知道，但阿月可能知道。
月岛：我不认识，但是我知道国见家在蛋糕店的旁边。
国见：我怎么会知道，不过金田一呢？
金田一：我认识岩泉哥哥的家，他一定能帮我们解决问题！
岩泉：我只认识及川家。
及川：宇津井叔叔不是认识你们的爸爸妈妈嘛，那一起去他家吧。
就这样一路找到了我家。
第二天，家长们把孩子一个个领回家。在其他孩子的齐声劝阻之下，影日二人没有挨打，而是被罚给小巨人写一封1万字的长信诉衷情。
这可逼疯了他们两个字都没认识几个的小笨蛋。据称，这封信最后是上述说的所有孩子帮忙写的。这些孩子都为“怎么没想到把两个笨蛋留在家里等爸爸妈妈回来再送他们回家呢？”而感到万分懊恼，所以借此惩罚自己吧。
对不起，小巨人先生。拿到这封信的您要辨认那么多字迹真是太辛苦了，不过他们都是您的小粉丝哦。
同时我也搞清楚了那些在我家留宿的不认识的小学生都是些谁谁谁。他们都是我儿子的小学同学，因为排球跟我儿子结识，现在算是我儿子的队友了。
那天晚上，在一群朋友把影山日向送到我家之前，我儿子一个人在家，突然感到有点孤单。所以我儿子打算给我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因为有点慌，所以他打错了号码。
拨成了其中一个孩子，天童的手机。
天童说好的你等着，我们这就来陪你。他们匆匆忙忙地集结成大队。浩浩荡荡地杀来我家，一脸懵圈地发现里面已经爬满了小孩子。
稍作犹豫之后，他们也加入了。
好一个排球少年圈子。
但到底是以我儿子为中心还是以日向为中心，这事有待商榷。
----------
我还有一件事特别在意。
过了几天，我又在公园遇到了日向。那时候我手里有三四封工作邀请信，同时也收到了国外的签证。
我不知道选哪个，于是我问日向：“你有想过将来要做什么吗？”
听到我这个问题，日向抱着球人小鬼大地思考一番，然后回答我说，他想打排球。
果不其然。
我说，打排球不可能是你的终身事业。
日向问我，什么叫终身事业？
我说，就是……就是要把一辈子的时间都用在那个上面。
日向说，可以啊。
我那时候只当他小不懂事。
那次寻人之旅中，我发现日向的父母个子都很矮。
别人可能觉得这无所谓，可我是职业选手，我深深地懂得什么人有机会拿冠军，什么人天生就在这条路上有无可转圜的劣势。父母个子不高，孩子也大概率不高。
身高不高对普通男孩而言不算什么，可是——如果要做职业选手，那么身高的最低要求就是，高！上限呢？没有上限！总之就是高！更高！还要高！
至少不能矮！
可是日向大概率是个小矮子。
我心情down到极点，我抱着球拍两下，说日向，万一你发现自己打排球打不出成绩，只能一辈子做一个普通的喜欢排球的人该怎么办？
日向说，普通？那是什么意思？反正我只要做一个永远喜欢排球的人就好。
他是看着我的眼睛说的。
我知道，他是认真的。
我回到家，认认真真地对儿子说，若利，爸爸要开启人生新篇章了。
若利歪着头看我。
我说我要……
若利问，是要继续打排球吗？还是要出国？
我说不是，我要去教很多像你这样的孩子打排球。
若利问那样我是不是就会有很多儿子。
我说不，爸爸只有你一个儿子。虽然我这个爸爸，没有其他人的爸爸那么帅气、强大，那么喜欢抱你、亲你、说爱你，但是爸爸会努力的，会成为一个让若利骄傲的爸爸的。爸爸爱你，你慢点来，不要一下子跑得那么快，不要一个人长着长着就长那么大，爸爸怕跟不上你……
若利突然把球放下揉了揉眼睛。
我第一次发现我儿子的眼睛原来也是会湿的。湿起来就像那杯放在家里餐桌上的茶，安静的，熨帖的，温暖的。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我儿子原来可以一口气说那么多话——
若利说，爸爸，你一直是个强大又帅气的存在，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在努力做一个好爸爸，但是你已经很好很好了，你一直是我的骄傲。
所以爸爸，你要等等我，等我帮你，帮你做你想做的事情。
你不能打排球的话，我会替你打下去的。
我冲过去一把把若利抱起来，在他的脸颊上亲来亲去，最后我大声在他耳边叫，若利爸爸爱你！
若利的脸颊立刻变红了。他的妈妈从书房出来，拿着账本敲我的头，说我脑子坏了。
我脑子是坏了，不然我怎么会稀里哗啦的。
总之，以上就是我，一个普通男孩，哦不，一个超帅的男孩子的普通父亲，和一帮孩子的故事。
我衷心希望这个故事还能持续到很久以后……他们的手都长大到单手就能握住自己的梦想的那一天。
-END-
——————
PS：
有关牛岛爸爸的名字，不知道具体翻译的对应汉字……听说爸爸名字的读音和《血疑》扮演父亲的演员（宇津井健）的儿子同名……所以姑且采用这位先生的名字“宇津井隆”。
